嫡子_清穿之贵妃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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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

  高静姝刚到长春宫,就一眼认出了宫外送来的大夫。

  虽然换过了内务府嬷嬷的衣裳,又跟内务府送过来的八个接生嬷嬷,八个乳母站在一块,但这位女医看起来还是跟宫里格格不入。

  拘谨紧张,简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这些接生嬷嬷和乳母虽然是内务府送来的,却也是皇后下心思淘了不知多少遍的人。所以也不必再看,只点点头,就叫乌嬷嬷亲自带她们下去安置了。

  唯留下孙大夫。

  皇后便转头对高静姝道:“她是直隶保定府清县人,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女医,专治妇人接生难产,经孙大夫妙手回天,救回的母子可不少。”青提也在一旁向贵妃介绍了几个具体案例。

  若非有接生高明的铁证,皇后宫里也不肯骤然用外人。

  孙大夫听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夸奖,立刻脸色涨红,看着别说手脚,连人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还是葡萄搬了绣凳上来,拉着她道:“孙大夫坐吧,”

  她对孙大夫极为客气,这可是富察氏一族出动,百般探寻打听才找来的大夫。世间名医虽不少,但找个靠谱的女大夫却是难。

  富察氏的百年底蕴,终于在这时候显露了出来。族中人口众多,各地做官的都有,为了皇后娘娘的身孕,全部动了起来,多方打听。

  送进来一个女医,高静姝也觉得很有必要。

  宫里女人生产,太医们只能跪在帘子外面,里面都是接生的稳婆说了算,连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所以但凡有个万一,太医也只能听接生嬷嬷转述情形,他们再讨论立方子。可连病人都见不到,脉也不能及时把到,如何能有好方子?多半就是参汤黄芪等提气的药物,女人就只有靠两个字:硬生。

  这世间多少女人卡在这一关。

  在这一刻,一国皇后与寻常农妇受的苦楚,面临的危险没有区别。

  甚至危险还更大些:因寻常妇人劳作,身子强健,且家中无钱财吃的就差,胎儿反而不会养的那么好。

  生的也就容易些。

  好在皇后是产育过的妇人,不是头胎,风险还能小点。

  皇后见贵妃坐在旁边,有些好奇的看着孙大夫,就体贴道:“女医难得,你身上若有什么不痛快,就叫她给你看看。”

  有些妇人的隐症,靠把脉是很难诊断的,可皇上又不可能允许太医掀开衣服下手摸一摸自己的嫔妃,而女子也多半难以对太医启齿,所以只能自己忍着。

  高静姝笑眯眯:“臣妾没什么不痛快。”

  虽然妇产科知识是本科学的,大半都还给了老师,但基本的常识还是在的。况且这个朝代,她就算真摸出什么乳腺肿瘤来,难道能做手术或者放化疗吗?就看命吧。

  她来倒是想看看这位女医的本事。

  毕竟皇后生产的担子主要就靠她挑了。

  高静姝直接问最常见也最棘手一个问题:“孙大夫,方才听皇后娘娘说你救人无数,青提也说你在清县接生过许多七斤以上的婴儿,能保母子俱全,是怎么做到的啊?孩子这么大,可否会有伤了女子要处的风险?”

  孙大夫不期这位看上去娇滴滴的贵妃娘娘,居然开口就问到点上。

  还是皇后见孙大夫诧异,不由笑道:“你不知,贵妃是我们后宫的女院正呢,皇上曾亲口说过,夏院正诊脉也不如贵妃。”

  高静姝:……这明明是皇上嘲笑她总是诊不对脉息才故意说的,皇后居然也拿来笑话她。

  可孙大夫为人本就老实,进了宫更是紧张的发麻,此刻也听不出皇后是玩笑,反而当场肃然起敬!

  夏院正她可是去拜见过的,那是太医院第一人,两人只交流了几句,孙大夫就知道这世代御医之家的不同凡响,除了妇科之症外,自己别的本事比起夏院正简直是萤火虫比太阳。

  眼前这位贵妃娘娘居然能胜过夏院正!那岂不是一代名医?!

  于是原是被赐了坐的孙大夫,此时怀着万分敬意连忙起身:“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草民正要回禀此事。方才我……草民摸过了皇后娘娘的肚子,胎位很正,婴儿头部朝下,并没有横胎或是倒胎,可就是胎儿养的太好,有些大了。”

  “妇人生产时,若是胎儿过大,常会撕裂下头要处。所以草民自己想的土法子,若是胎儿难生,草民会先将妇人产育的开口处切开一部分。”见从皇后起到葡萄青提都是脸色骤变,孙大夫连忙解释道:“娘娘,娘娘放心,这样切开的伤口会非常整齐,若是缝合一下以后会复原的跟本来一样,可若是女子因产育自行撕裂,反而容易大量落红,以后也不容易再长好。”

  高静姝惊呆了:你是不是我的同行!

  会阴侧切术,这里居然有这个手术!

  想她翻遍医书,哪怕是妇人千金方里头都没有这个法子。

  只因世上名医都是男人,所以研究的症候也都是男人的症候。

  其实大清的太医院已有外科,甚至还有太医正带人在编写《外科明隐集》,收录了自古来各色外科手术,连男人的鼻息肉手术高静姝都见过记载,还是宋朝的大夫就做过的颇为成熟的手术。

  然而所有的手术里,却没有一例是为了女子治病或是生产而做的。

  女人的隐疾和生产的痛苦从不在掌握世界的男人们的心上。

  甚至若是生不出,反而会是七出之大罪。

  原就是这样的世道。

  高静姝看着孙大夫,忽然道:“孙大夫,奇变偶不变。”

  孙大夫扭头茫然:“娘娘说什么?”

  高静姝见这一份茫然似乎出自真心,就笑眯眯道“孙大夫,我是说鸡肉与藕能不能一起炖?虽说常见的是莲藕排骨汤,可我不太喜欢猪肉。羊肉又燥热,味道也重,容易坏了莲藕的清甜。”

  孙大夫这才哦了一声,然后嘱咐:“猪肉易生痰,娘娘是该少吃。”

  皇后已经收敛了自己的震惊,此时莞尔道:“春日的藕不太好吃,你若想吃,马上要进四月了,御膳房会养出细嫩的藕带,都是拇指大小,格外脆嫩。”

  说过这句闲话,皇后对着孙大夫的语气就转为郑重:“此事前所未闻,孙大夫以后不要对外提起。”

  孙大夫连忙摇头:“草民从未跟人说过哩,便是接生过的妇人,也都以在身上动过刀子为不洁不利,再不肯说的。”小门小户的只有她自己接生自然就瞒过去,大户人家请了她去的太太都给封口费让她闭着嘴。

  若非摸了皇后娘娘的胎儿过大,又见皇后娘娘神色疲倦气力不足,恐要难产,她也不会提起此事。

  皇后定了定神,开口道:“若到了该用此法的时候,孙大夫只管用就是。”

  旁边的葡萄险些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压回去,只能道:“娘娘……”

  皇后轻轻一叹:太医也曾隐晦提及,这个胎儿有些大,只怕有难产的风险,皇后是经过的人,哪里不知道孩子过大的麻烦。

  孙大夫既然有过救人颇多的先例,就总比宫里束手束脚,只敢喊“用力”的稳婆们强。

  她已经失去了永琏,不能再把这个嫡子寄托在天意上。

  在古怪的法子,她也愿意一试。

  皇后看向高静姝,轻声道:“此等不寻常之法先瞒着皇上吧,本宫会去跟太后娘娘提前说一声。”

  高静姝不由道:“可太后娘娘……会同意吗?”

  此时乌嬷嬷已经转回,从葡萄处听闻了此事,也是唬了一跳,此时听贵妃发问就忙道:“娘娘,此法不过为了防万一,您可不要提前告诉太后娘娘,若是太后觉得对龙胎不吉,只怕会将孙大夫送出去。”

  皇后抚着肚子轻轻摇头:“本宫不会明说,只告诉太后娘娘,孙大夫有些接生的偏方,若有万一,请太后允准她用。以太后娘娘的城府心胸,绝不会多问细事:她横竖只要嫡孙,不管什么偏方,成了是她许的法子救了本宫,不成就是本宫自己未向她禀明细节的过失——总之不会伤了她跟皇上的母子情分。”

  殿里的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贵妃先打破略有有些低沉的气氛,笑道:“皇后娘娘,孙大夫此法虽然是前所未闻,但只瞧她之前救活的妇人就可知有效了。您不用太担心,或许根本也用不上呢。”

  见皇后心事重重的倦怠,她就起身告退,忽然又想起一事,就对孙大夫道:“明儿我看看你的刀和针线如何,太医院的大夫都各有家传利刃与金针呢,说不得比你的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总不能拿着从前用过的东西给皇后娘娘用。”

  皇后莞尔:“还是你想的到这些细处。”

  孙大夫倒是有点诧异:富察氏找到她送进宫之前,是好生嘱咐过的。生怕宫里云波诡谲,这孙大夫是个实在人,就算自己不主动发坏也可能被人利用了去。所以富察氏只告诉她,除了皇后宫里哪里请她都不要去,就算抗旨也有皇后娘娘保着。

  衣食住行都只跟着皇后宫里的乌嬷嬷。

  搞得孙大夫觉得宫里就是龙潭虎穴。

  而且平民之家也爱看个戏文,多少贵妃的戏曲啊,都觉得皇后跟贵妃怎么能和睦。

  谁知道贵妃在皇后跟前这么自在,皇后居然也信任。而富察氏嘱咐的,让她跟着的乌嬷嬷,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

  见贵妃走了,皇后才含笑客气道:“孙大夫早些歇着吧,若有事便寻我身边的乌嬷嬷和这两位宫女。”

  言下之意,剩下的人给你什么都不要吃,也不要信。

  如今已经三月份了,算日子,这个孩子下个月就要出生。

  皇后将手护在肚子上。

  她自然也有相熟的太医,悄悄告知,此胎大半是个男胎。

  这将是大清的嫡子。

  次日,孙大夫就收到贵妃送来的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针,集齐了灵枢里的九种针不说,还有一些细巧的手术刀与缝合针,正好是太医院编撰外科书籍的太医近来命人新制的,全被贵妃以学习之名拿了来。

  高静姝坐了笑道:“林太医如今已经没脾气了,我要什么,他立刻就给,就怕我再要求跟着他去把脉。”自从上次与林太医一并去给高常在把脉,皇上都板着脸斥了贵妃,何况是林太医,十分可怜的被皇上拎过去训了一通。

  所以林太医现在是医书器物尽给,只求贵妃千万别提去找病人扶脉就行。

  孙大夫眼中异彩连连,盯着这些东西就入了迷。

  可见也是个医痴。

  皇后就对贵妃招手:“你陪我去里头坐坐吧。”

  高静姝与葡萄一起扶着皇后,还回头跟孙大夫说话呢:“哪怕是新的,到时候也要先用沸水煮过三遍,再用同样干净的细棉布包起来啊。”

  进了内室,葡萄扶着皇后在榻上歪着。

  皇后细细看着贵妃的面容。

  忽然道:“贵妃,那时候你问本宫,为什么待你好。”她顿了顿:“可细想来,本宫待你也算不上多么好。当日铃兰的事情,你抗旨违拗皇上心意,禁足钟粹宫中,本宫并没有一心坚决的救你出来。”

  她目光愈加温和柔软:“可从给皇上侍疾到如今孙大夫之事,你却是一片赤诚为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算起来,是我欠了你的情分。”

  高静姝摇头道:“皇后娘娘,当日我禁足失宠,你没有落井下石,而且之后你教过我,劝过我。”

  皇后一怔:“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对你是举手之劳。高静姝心道,可对于当时刚穿过来,面对一个皇上后心力交瘁的自己,皇后在长春宫的一番话给了她安慰。

  而且,从潜邸道宫里这么多年,无论如何,皇后从没有害过贵妃。

  皇后觉得是本分,但高静姝并没有当做理所当然。

  她只是一笑:“皇后娘娘,给皇上侍疾和看着孙大夫研究妇人生产,对我自己也都是好事。”

  皇后难得目露晶莹之色:“好,只盼着咱们都能好好的。”

  进入了四月,长春宫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后宫请安俱停,太后令后宫嫔妃都不要再往长春宫去,以免惊动胎神。

  纯妃就不免抱怨了两句:都是生产过的,也没见旁人的胎神被吓着,还不是太后上心嫡孙,不放心这些妾妃恐生事端。

  “这是拿咱们当贼防吗?”

  嘉妃倒是笑:“如此也好,与咱们没有干系岂不干净。姐姐与其抱怨这些事儿,不如想想佛诞日那天,怎么跪着舒服些呢。”

  每年四月初八佛诞日,宫中都要过浴佛节,太后要携全体妃嫔去跪一日佛。

  这才进了四月,内务府已经在坤宁宫中恭请佛亭、悬挂神幔。坤宁宫的黄瓷缸内还放了许多染成红色的蜜糖,路过坤宁宫外头的路,都能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皇上每日三趟的来看皇后。

  到了四月初六,见皇后还没有动静,不免提前安排:“今年的浴佛节,皇额娘嘱咐要办的格外隆重些——她老人家觉得这个孩子是求神拜佛来的,所以断不可能不去佛诞日大礼。既如此,朕与皇额娘说,就让贵妃不要去参加佛诞日礼,留在长春宫陪你吧。免得万一你那日生产,没有人陪着。”

  进入四月,哪一天都可能会是皇后的产期。

  佛诞日大礼,一旦开始是不能半途结束的。为此,皇上今年把自己都摘了出来,没有陪同亲娘去礼佛,但仍旧不放心,想着自己是男人,不能进去产房陪在皇后身边,便想把贵妃也叫出来。

  皇后想了想:“一来贵妃未曾生育过,在里头陪着臣妾也是为难。二来,皇上……”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臣妾已然三十二岁,若是生产的时候有个万一,贵妃陪伴在侧,纵使清白也百口莫辩,皇额娘只怕会迁怒于她,臣妾自己若是命苦,何必连累她。”

  贵妃已经为她这一胎尽力颇多,剩下的只有生产那日。那么是福是祸都是自己的命数,实在不必再牵连贵妃了。

  “胡说。”皇上斥责的语气里也带着温和与伤感。

  “皇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碰了碰皇后隆起的腹部。

  “你与孩子都要好好的。”

  皇上思量片刻,仍旧道:“朕还是将贵妃留下吧,让她陪着朕坐在外头也好。”若皇后真的生在那一日,太后没法坐镇当场,他一定是会坐在长春宫外头正殿坐镇的。

  皇后见皇上坚决,只好点头:“如此臣妾跟皇上也能彼此放心些。”

  太后听说贵妃只陪着皇上在外坐着,也就没有异议,只格外嘱咐:“贵妃自己没生产过,胆子又小,可不许她进产房。”

  然后又捏着佛珠祈祷:“只盼着不要那么巧!哀家不亲眼看着孙儿落地,怎么能放心啊。”

  当信仰和嫡孙冲突的时候,太后都要纠结死了。但想想这个嫡孙正是来源于她的虔诚信仰,太后又坚定了一定要先伺候好佛祖的心思。

  然后又向着自己的信仰祈祷:别让皇后这么巧生在佛诞日,更要保佑皇后顺顺当当的生产。

  不知是不是太后娘娘的信仰力用完了。

  四月初八清晨,太后带着六宫嫔妃前脚刚进坤宁宫,后脚皇上那里就接到了皇后要生了的消息。

  因东西六宫间隔不近,高静姝到的比皇上还晚,只见皇上的圣驾已经停在了长春宫门外。

  刚走到庭院里,她就听见皇上愤怒的高声。

  “什么叫皇后要难产?什么叫你提前拟了法子但不能说?再不照实说,朕立刻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高静姝顿觉不好。

  要是太后在这里,是提前打过招呼,她老人家不会细问的。

  可皇上不同。他一听皇后要难产,先就震怒,又听孙大夫说什么‘有个办法但皇后娘娘不让草民说’,皇上当即立起眉毛,催逼着问。

  高静姝紧赶慢赶,进门的一瞬间,孙大夫也已经顶不住天子之威,吐露出来:“回,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的胎儿过大,羊水又少,应当早点用刀做,做做切口让孩子出来。否则恐有大险!”

  跪在皇上跟前,孙大夫连舌头都打结。

  “放肆!”皇上大怒:“这才刚开始生产,你就敢咒皇后和朕的孩子!”

  皇上从未听说过什么女人生孩子要动刀子的——倒是有一些宫内阴私传闻,说是地位低下的宫女怀了孕,若是难产,直接剖开腹部将孩子拿出来,保子去母。所以动刀子这事儿,对皇上来说就是要皇后的命。

  孙大夫一提,皇上登时勃然大怒。

  可怜孙大夫只是个平民百姓,对天子的畏惧根深蒂固,见到真龙的影子都要哆嗦半日,何况直面皇上的怒火,当场软在地上。

  高静姝立刻过去跪了,阻止皇上命李玉将孙大夫拖出去砍了。

  “皇上,皇后娘娘知道此事!不信您隔着窗户去问问!孙大夫是富察氏请来的圣手名医,便是别的地方比不上夏院正,可生孩子方面,夏院正必然比不过孙大夫!”

  跪在一旁的夏院正装死不敢吭声。

  此时乌嬷嬷又奔出来:“孙大夫,您快来再看看皇后娘娘的……”当着皇上,她立刻把后头的羊水、开指等话咽了回去。

  时人觉得产房不洁,连女子生产时这些词汇都羞于在人前提起,何况用心钻研了。

  高静姝趁机拉起孙大夫推给乌嬷嬷:“你快去。”

  奉命上前要拖走孙大夫的李玉,不敢从贵妃手里扒拉人,只能站在那里干瞪眼。

  皇上胸腔起伏,转身在椅子上坐了:“贵妃,你过来,一点都不许隐瞒的告诉朕!”

  富察氏弄了个大夫进来,皇上是知道的。

  可也不过当孙大夫是个更有经验,稍懂医理的接生婆,结果今日一进门,居然听到有人要在皇后身上动刀子!

  高静姝起身来到皇上身边,将她与孙大夫的对话,以及她送给孙大夫一套器具银针之事都告诉了皇上。

  一个杯盏砸落在她脚边。

  “贵妃!你糊涂!”

  高静姝再次跪了。

  “千古未有之新法,居然敢用在皇后身上!此为其一!”皇上看着她:“其二,朕信你没有恶意,可皇额娘信不信?天下人信不信?除了你自己和朕还有谁会信你——贵妃提供的刀具针线,在皇后生产时让人动刀,若皇后有个万一,皇额娘查起今日之事,朕保得住你吗!”

  高静姝抬头道:“皇后娘娘会信!她亲眼孙大夫用针在动物身上缝了皮肤,愈合的很好。她相信孙大夫,她亲口说了,若有万一,她愿意一试!”

  皇上眼中飓风一样的怒火丝毫未消:“这些接生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是从祖宗手里传下来的法子,为我大清百代不易之法!难道竟比不上乡野村妇!”

  高静姝忍不住咬着自己舌头才没有说出:“什么百代不易,你们大清早亡了”这句话。憋得她险些要吐血。

  皇上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落在李玉身上:“将今日所有在长春宫内伺候的人名都记下来,不许一人嚼舌头——贵妃来此,只是陪伴朕坐候,并未发一言。皇后自有接生嬷嬷接生,跟宫外村妇无关!”

  高静姝抬头惶恐道:“皇上。”

  她明明已经说了那么多,皇上也听说过多少产妇从孙大夫手里平安生产的先例,怎么会这样。

  “皇上,难道皇后娘娘和您嫡子的平安,真的比不过什么百代不易之法吗?若真的是胡闹,皇后娘娘如此睿智,事关她自身,怎么会同意孙大夫的做法?皇上!”

  她不能接受。

  若是没有法子,是天命如此,可明明有办法一试,皇上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皇后陷入危险。

  她伸手抓住皇上的袖子,龙袍上的纹路有些硬挺,抓的紧了硌在她手心,疼的发麻。

  “皇上……”

  李玉见此,哪里敢再停留,飞奔出去,开始登记长春宫今日殿外人员名单。殿内服侍的都是长春宫的二等宫女,此时已经安静跪了一地。

  皇上定定看着面前的贵妃,几息后,挥手抽出了她手里龙袍的袖子。

  随着手里落空,高静姝只觉得心直直落到深不见底的深处。

  她发不出声音,第一回无助到眼泪簌簌而落。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命,这后宫所有女人的命,无论尊卑,都在系在面前这个男人的一个念头上。

  飘若浮萍。

  她几乎跪不住,要跌坐在地上。

  在她身子倒下的一瞬,皇上却俯身用力扶住她的胳膊,嘴唇正好落在她耳畔,声音轻的恍若耳语:“贵妃,你自己进去,告诉孙氏,若皇后有危,就用此法,一切以保皇后和孩子安全为上。”

  像是绝望中看到一道光。

  高静姝骤然抬头,对上皇上的眼睛。

  皇上的目光罕见的并不平静,也不坚定,全然是不安与犹豫。他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终究还是道:“朕相信皇后的判断,朕也相信你的心。”

  “去吧。”

  边说边手上用力,将她扶起。高静姝都来不及再行礼告退,直接起身奔进暖阁内。

  皇上脊背僵直坐在椅子上。

  执掌天下十年,让他如此犹豫而惶恐的决定,已经太少太少了。可里面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嫡子。牵扯进去的还有他的贵妃。

  无论结果如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皇上垂目。

  李玉飞速登记了外头信息,回来时先在门外偷觑一下,发现贵妃已然不在正殿,才进来开始记录殿内的宫人。

  按理说办完差事该回禀皇上,可李玉此时根本不敢上前。

  皇上虽然显得极为冷静地坐在原地,可李玉知道,皇上现在像个风暴团的中央,看似最平静,实则最压抑,爆发起来肯定要吓死个人。

  暖阁内。

  皇后咬着一块布正在用力。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青筋滚下来,努力不发出一点□□浪费力气,在剧烈的疼痛中积攒着精力。

  孙大夫急的像是要着了火,见贵妃奔进来,两人双目一对,高静姝重重点头,孙大夫才活过来一般。

  几个接生嬷嬷也快晕过去了:皇后娘娘的羊水已经渐渐减少,若胎儿再不露头,只怕要在胎内憋死。那她们只能强行按摩加灌催产药,只是那样激烈的催产,定然会伤了皇后娘娘凤体,说不得还有止不住血的风险。

  要皇后娘娘撑不过来,她们都得是杀头的罪过啊。

  “让开!”贵妃的声音传来:“去烧热水。”

  孙大夫所有的利刃针线都是提前用烈酒滚过,沸水煮过数遍,然后搁在干净的棉布包里。

  她此时正在检查皇后的身体,想着从哪里下刀,也顾不得别的,只说:“贵妃娘娘,只有您认刀具和针认得熟,一会儿我要什么刀和针,您给我递一下。”也是因为孙大夫以为贵妃是夏院正的水平,想要个专业人士帮忙。

  高静姝好像回到了手术室,回到了显微镜前。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永琪的话,那孩子站在她身边看她用镊子捡小米:“高额娘练这个是为了给皇阿玛做荷包吗?”

  那时候她以为除了做女红,她此生手再稳也是没有意义。

  可此时她很庆幸:不,她还可以做别的,还可以帮到她想要帮的人,不至于手足无措。

  “皇后娘娘,别怕,咱们提前都说过的,对不对?”

  皇后咬着布对她点点头,嘴角还努力弯了弯。

  高静姝眨眨眼,眨掉眼里充盈的泪,努力漫不经心似的说:“可能会有点疼。因为不能给娘娘用麻沸药,否则娘娘晕过去就用不上力气生产了。皇后娘娘忍一忍好不好,一会儿就能见到孩子了。”

  皇后松开口中的布,挣扎着说:“静姝,皇上是不是怪罪了你?怪我没有提前跟皇上说……等我,等我告诉皇上……”皇后喘了一口气才转头对乌嬷嬷和葡萄道:“若是我熬不过去,你们去告诉皇上,与贵妃无关,都是我的主意。”

  方才在里面听着皇上的雷霆之怒,她心里煎熬的很。

  高静姝继续安抚的笑道:“没有,皇上骂的是李玉,他没有责怪我,你看,皇上还让我进来陪娘娘。皇上同意了,一切以娘娘和孩子为重。”

  边说,她边把布给皇后塞回去:“您别说话了,攒攒力气,一会儿就该用力了。”

  孙大夫颇为诧异,乌嬷嬷和葡萄手抖得连给她倒水浣手都倒不稳,贵妃的手倒是格外镇定,居然一丝不乱的用煮过的干净细棉布擦拭皇后娘娘的伤处,又替她将包了三层的棉布解开了两层,只余下最里面的一层,干干净净托给她。

  “除非浣过手的人,现在别人不许再碰皇后娘娘。”

  孙大夫深吸了一口吸,拿起了闪着寒光的柳叶形刀具。

  乌嬷嬷一见,忍不住一声呜咽溢出喉咙。

  高静姝头也没回:“谁要再哭再出声,就出去。”

  乌嬷嬷牢牢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正殿内,李玉根本不敢站在皇上身边,而是老老实实跟一殿的宫女一起跪着。

  皇后是生育过的人,如今这是第四胎,皇上知道,生产过的女子,应当生的更快些。

  他觉得时间从没有这么漫长过。

  金怀表被他敞开搁在桌子上。殿里只能听见走针轻微的声音。

  李玉等人连喘气都不敢出动静。

  脚步声纷乱从内室暖阁奔过来。

  皇上骤然站起身。

  乌嬷嬷脸上都是泪水,她“噗通”跪了:“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平安诞下七阿哥!”

  李玉再不敢跪着,连忙一个虎扑上前,扶住身形略微有些摇晃的皇上。

  “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啊!”

  原本凝固的长春宫像是忽然活过来一样,殿内八位宫女立刻磕头:“皇上大喜,皇后娘娘大喜!”

  声音传到外面,殿外跪着的人也一起磕头称颂起来。

  震惊狂喜之后,皇上问道:“皇后如何?”

  乌嬷嬷早已明白了今日之事,立刻回答道:“娘娘有些脱力,贵妃娘娘正带了孙大夫在亲自照料,应无大碍,夏院正提早开过的止血汤药也已经给娘娘服下。”

  正说着,便有嬷嬷抱了收拾过后的七阿哥给皇上请安。

  李玉早已将屋子门窗紧闭,哪怕是春日,皇后宫里也预备了火盆,就是怕冷着孩子。

  皇上再忍耐不住,哪怕是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在,皇上也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七阿哥抱在怀里:反正今天所有事,长春宫的人都得闭嘴,也不差这一件了。

  见着孩子生的果然胖嘟嘟,脸色红润,头颅饱满,就忍不住大喜。

  略微镇定了一会儿才道:“今日伺候皇后生产的八个嬷嬷,有功,从此后不需她们在宫内伺候,送去热河行宫养老。”

  李玉连忙应了是。

  几位嬷嬷面如土色,生怕皇上口中说是热河行宫,其实是阴曹地府。

  直到皇上继续道:“你们这次有大功,只赏金银倒是小了,你们也都是包衣人家出身,家里凡有子孙便报上来,朕赏他们一个三等侍卫的出身,也算是给七阿哥增添福祉。”

  八个嬷嬷这才活过来磕头:是啊,皇上刚得了嫡子,也不会想着杀人灭口的,只要她们老老实实闭着嘴,家里子孙还能有一份前程。

  皇上这是恩威并施,一边把她们送去热河养老与宫里人不必再见,一边又将家里的儿孙捏着手里。

  但包衣能做三等侍卫也是开了天恩。

  于是嬷嬷们又欢喜又痛苦的接了这个圣旨,打头的就道:“奴婢们哪里有功劳,皇后娘娘生的辛苦,喝了一碗催产药才顺利生下七阿哥,都是娘娘的功劳。”

  丝毫不提孙大夫惊世骇俗的举动。她们全当自己没有眼睛耳朵,更没有脑子,记不住看见的一切。

  这话说的乖觉,其余嬷嬷也连忙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皇上满意点头,将七阿哥转交给皇后早就挑好的乳母。

  然后对李玉道:“一人赏白银百两,不必着急送走反引人注目,过了七阿哥的洗三,再令人送走她们。”

  八位接生嬷嬷连忙叩头。

  乌嬷嬷也磕头:“皇上放心,这几位嬷嬷有功,奴才必在长春宫打扫房舍,请她们暂住三日。”

  不会让她们再出门的。

  “至于那位孙大夫。”皇上负手道:“等皇后确定无碍后,叫贵妃亲自带了她去养心殿面圣。”

  乌嬷嬷一抖,答应下来。

  皇上此时就要立即去佛诞礼,告诉皇额娘这个好消息。

  起初怕有意外,所以压着不让人告诉太后皇后要生产。如今嫡子落地,皇上就要亲自去说,再给佛祖上一柱香。

  坤宁宫中。

  太后虔诚地跪着,膝下的垫子跟几位老僧的一样薄。

  孟姑姑看着就心疼。

  因为僧人们是盘腿坐着的啊!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太后的佛珠掉到了地上。

  佛诞大礼轻易不能开门,皇上这时候忽然过来……必然是皇后那里有了消息!

  殿内六宫妃嫔嗡嗡的诵经声,骤然中断。

  倒是宝华殿的大师们非常有职业道德,继续念诵不绝,并不以皇上打断佛事。

  太后转过身去,对上儿子的面色眼神,一切都了然于心。

  在皇上说出:“皇后平安诞下嫡子”之前,太后已经落下了泪。

  她对着皇帝只有“好,好”二字,转过头去就开始给佛祖叩首。自打做了太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着什么人或事拼命磕头了。

  皇上见太后行过大礼,连忙上前亲自扶起额娘。

  太后握着皇上的手:“皇帝,给佛祖上香。咱们大清,终于有嫡子了。”

  保鹿大师也正是领头诵经的僧人之一,此时在蒲团上改坐为跪:“皇上,七阿哥生于佛诞日,正是太后娘娘的潜心礼佛感动了上苍,为我大清送来嫡子与万世福泽。”

  要不说人保鹿大师在后宫混的最好,瞧瞧这口才。

  果然皇上龙颜大悦。

  六宫妃嫔无论心思如何,此时自然也跟着叩首,恭喜皇上皇后。

  太后的笑容是真心散发出来,如同一朵绽放的花朵,是关也关不住的喜庆,她推了推皇上:“喜讯传出去,前朝大臣们也等着恭贺皇上吧。皇上只管去,哀家在这里礼佛。”

  然后又命身边的孟姑姑亲自去看望皇后:“告诉皇后好好歇着,佛诞大礼结束后,哀家就去看她。”

  皇上回到养心殿时,高静姝已经带了孙大夫在等着了。

  一见皇上,孙大夫腿软的像面条,赶紧又跪了。

  皇上一手扶起请安的贵妃,另一手摆了摆:“起来吧。”

  孙大夫:……起不来。

  果然听贵妃在旁道:“皇上将人家吓成那样,孙大夫肯定是怕的起不来身了。”

  皇上的语气柔和又无奈:“是,只有你不怕。”

  高静姝实话实说:“臣妾也怕的不行不行的。”

  皇上一笑,先对孙大夫道:“从今后,你就留在宫中服侍皇后吧。”

  虽然带了个“吧”,但孙大夫知道,这就是圣旨,肯定无可转圜。

  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富察氏族人也跟她说过此事。

  孙大夫早就自梳了不嫁人,无儿无女一身轻松,富察家给足了她娘家银子,娘家也乐得没有个老姑娘在家里惹人非议。

  虽说孙大夫接生很好,但也不是总有人要生孩子啊,有时一月不开张还要吃娘家的饭。

  况且孙大夫接生过的人家,有的因心里有鬼,就私下里传言,这个大夫有点妖邪,最好不要用。

  于是孙家还有点嫌弃孙大夫,此次见京中大官要人,非常痛快的把她送走了。

  孙大夫觉得留在宫里,只要不再面圣,那真是处处合心意。

  皇上又赏了她黄金百两,给了个皇后身边四品女官的名头,然后就让她告退。

  李玉忙上来跟小福子两个扶起孙大夫,送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皇上与贵妃。

  两人对视的瞬间,高静姝不知怎的眼眶就红了,她再次退后福身:“臣妾多谢皇上。”

  为他那一道圣旨。

  皇上喉间一滚,压下自己几乎失控的情绪。

  “是朕要多谢你。”皇上轻微一顿:“可惜这件事,朕无法宣之于口,否则未免引起诸多非议,皇后生子难产不是件吉利的事情,何况在母体上动刀——传出去哪一件都会被渲染成另一番样子,小人之口最难堵住。”

  皇上今日大喜的神色里也忍不住掺了一点森然:“朕最知流言之祸。只因皇玛法骤然驾崩,身前只有隆科多。为此,明明皇阿玛的皇位来的正当无比,也难免沾上得位不正的污名。皇阿玛命《大义觉迷录》颁布天下,本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天下人都只爱看热闹,传的越发不堪!”

  高静姝低头:确实,雍正爷的得位之旅,一向为人所议论。

  对汉人来说,满人这种笑话就更爱看了。

  彼时还有汉人到处宣扬雍正帝的得位不法和十大罪状,笔杆子耍的很好,就是为人有点蠢,居然试图游说当时的川陕总督岳钟琪反清复明,被岳钟琪当场拿下交给雍正爷。

  这给雍正爷气的,深恨自己清白受到了侮辱,于是索性发行一本书自证清白。

  这本《大义觉迷录》属于官方文件,要朝廷上下、地方官吏人手一册,还必须按着日子给老百姓讲解,甚至连最初传言此事的逆贼曾静,雍正爷都忍住没杀,派他到全国各地巡讲。

  本想着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是教化愚民还自己清白。

  谁料天下人还是爱看热闹的多,本来很多人民群众不认字不懂国家大事的,但后来经皇帝派人到处科普,大家就都开始讨论。

  哦,为什么要强调你的皇位正?那肯定是因为不正!

  你们满人皇帝抢了我们汉人的天下,果然骨子里就不是好人,也造亲爹的反,抢亲爹的皇位!

  传言反而愈演愈烈,还衍生出了好几个关于雍正帝篡位的具体操作版本。

  只是雍正帝在位的时候,无人敢说罢了。

  皇上目光里尽是厌恶痛恨:“所以朕一登基就禁了这本书,也禁止世人再谈论此事,违着杀无赦。”

  “这世上前明余孽不绝,蛊惑民心。所以朕不会传出去一点异常宫闱事端,尤其是事涉皇后和嫡子。”

  他心中冷笑:朕不是父皇,才不需要那起子逆贼说好话,朕只要他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朕的皇后平安生产,朕的嫡子诞于佛诞日有大福气,这才是天下臣民需要知道的。”

  皇上望着贵妃,眉目间森冷褪去:“只是委屈了你,这次有这样大的功劳,却永不会被人知道。连皇额娘,朕都不会告诉她。”

  高静姝摇头,难得真心实意道:“不,不委屈,臣妾多谢皇上护着臣妾。”

  她渐渐意识到,这个手术虽然好,但或许确实不到它该出现的时代。

  阻止女人的,从不仅仅是缺一个女医,而是根深蒂固的世俗。只看孙大夫在当地明明救了人,却还被救过的人污蔑就可知了,世间人都以此为不洁不利之事,就算因此活命,也要死死捂着不肯说,还要反诬救命恩人。

  况且像孙大夫一样的女医能有几个?若是让男大夫来,别说动手,只要被看到生产的过程,碍于贞洁,产妇就只好去死一死了。

  这是个女人讳疾忌医,以病为耻的时代,名声贞洁大过天,比死可重要多了。

  高静姝越发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怎样的不可抗拒的洪流中。哪怕她自己粉身碎骨,都不足以阻拦其中哪怕一朵浪花。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目之所及的事情。

  就像在猫狗房遇到简州,也只能带走一个简州,仍然有无数小太监在受苦;就像明知道这个手术方式靠谱,可她不能游说,也只能缄默,等皇后自己决定要用,才能尽力帮一点忙。

  她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一点也不想牺牲自己,而且是白白牺牲,像鸡蛋碰石头一样无用而死。

  眼前站着负手而立的帝王,他才这个国家的掌舵人。与他相比,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蝴蝶,大清这艘巨轮,将要驶向何方,终究是他,也是这个时代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章反复改了很久,最后还是定了这样的基调。

  看到有小可爱提出,既然回到过去熟知历史,为什么不能格局大一点,从乾隆这一朝动点脑筋,提醒皇上关注外国,改变晚清时列强侵犯的国家的惨状。关于晚清国家的磨难,确实是令人心痛到愤怒的一段历史。

  但小高只能是‘穷则独善其身’,她自己在后宫扑腾着想要与天争命的活着就够了,我也实在不想将改变国家基调这样的重担压在她身上。而且我觉得除非有一个‘系统’这样的超神能力,否则一个后宫的贵妃,还是乾隆这样皇帝的贵妃,是不可能影响到任何朝政大事的。不说让皇帝别闭关锁国,免得将来大清被外国轮番吊打,就算开口给她亲爹求个官,都注定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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