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狐狸和我的阴谋(下)_青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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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狐狸和我的阴谋(下)

  蹲到双腿发麻,我仍在纠结。

  若回去报信,一来会让野狼们知道我试图逃走,二来今夜之后寨中的防守肯定会严之又严,我再也没有机会逃出来。

  再说,我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若不赶紧逃走,只怕再也没有力气走这么长的山路,吊下这么陡的山崖。

  可若是不回去报信

  我回头望向山寨,如霜的月色下,鸡公山倒于这时显出鸡的轮廊来。鸡头位置,山寨寨门上吊着的灯笼如同微弱的星光,闪闪烁烁。

  老七这孩子,不知有没有醒过来?醒来之后是不是还哭得那么伤痛?

  邓婆婆有没有在咳嗽,屈大叔是不是还在灯下看着医书、熬着膏药?

  目光往下移,是山腰,有着依依流水、青青稻田的山腰。

  我咬了咬牙,极缓慢地挪动双腿,待针刺般的发麻感完全消失了,才一步一爬地挪下小山坡。

  下到山路上,我仍不敢走快了,虽然明知子时快到,仍只敢极轻地向上走。待离鸡爪关很远很远了,我才发足狂奔。

  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子这样奔跑,不到一会我便支撑不住,只得放慢了脚步。可月儿在不停向西移动,我似乎听见山下有大群人在攻上来,眼前也似乎看见豹子头死去那夜的大火再度将鸡公寨吞没。

  口中焦渴无比,心跳响如鼓擂,我咬着牙继续往山上跑。

  寨门口的两个哨兵仍在,我却不知他们是不是三寨主的人,只得在离寨门不远处停住脚步,待呼吸完全平稳,心也跳得不再那么厉害,才略带悲伤地走过去。

  哨兵显是被我吓了一大跳,打开寨门迎上来:“大嫂,您、您怎么------”

  我低声饮泣:“今天你们大当家下葬,我、我这心里不好受,到外面走了走----”

  哨兵还在挠头,我已走入寨子。

  因为不知有没有三寨主的人在暗处埋伏着,我不敢直接去拍二寨主和五寨主的门,估摸着最好先唤醒老七再去通知别人,便端了盆水,装作去照顾老七的样子,推开了他的房门。

  老七却不在房中,我的身子顿时冷了半截,只得转去狐狸的房间。

  时间紧迫,顾不了所有人,好歹把狐狸先藏好了再说。

  狐狸屋里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屋中较黑,我摸索着进了门,却被一把椅子跘得跌倒在地。

  我忍着痛爬起来,摸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的被子,舒了口气,狐狸还在。

  我一把掀开被子,搂住狐狸的双肩就往地上拖。

  他比我想象的要沉许多,刚将他拖下床,我便吃不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由恨恨骂了声:“死狐狸,这么重!少吃点会死啊!”

  我正要爬起来再拖,忽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我的心陡然跳到嗓子眼,正要挣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嫂,千万别叫!”

  我立马停止挣扎,老七也松了手,仍将我手中的人拖回床上,又爬回来,压低声音道:“大嫂随我来。”

  我彻底无语,狠狠踹了他一脚,老七也不敢叫出声,只抱着脚跳了两下。

  我们猫着腰出了房门,趁黑溜到厨房,从灶后的木门出去,再往上走一段,小树林中,密密麻麻站了上百号人。

  夜风急涌,卷得一人衣袂翩飞。他缓缓转过身,林中黑重,我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却听得出他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喜悦:“大嫂,您去了哪里?大家都急坏了。”

  我恨不得将他的狐狸皮给剥下来,怒道:“你们捉王八也不叫我,还把我一个人丢下让王八吃,太不够意思了吧?”

  老七忙凑过来道:“大嫂误会了,我们正要去叫大嫂,却发现您不见了。六哥急得直跳脚,所幸您回来了。”

  他又好奇地问我:“大嫂究竟去了哪里?我找得喉咙直冒烟。若不是六哥眼尖发现大嫂回来了,等会可-------”

  我瞥了狐狸一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开,淡淡道:“今天你们大哥下葬,我心里难受,到鸡爪关他阵亡的地方坐了坐。谁知听见两只王八讲话,知道他们要将王胡子的人引上山,便想着跑回来通知你们,哪晓得你们竟是做好了套子,只瞒着我这个当家大嫂!”

  想起在小山崖顶的痛苦纠结,这一路跑回寨子的惊惧害怕,再想起这数日看着“昏迷”的狐狸时的伤怀,我越说越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月光斜斜地照进树林,狐狸看着我,双眸中似闪着欣喜的光芒。他笑了声,却又顿住,然后冷了声音道:“来了!”

  王八捉得很顺利。

  在小树林里的这上百号人是大家以为已经去了黄家寨收缴战利品的四寨主等人。五寨主也悄悄带着人埋伏在了山寨四周,只余二寨主和他的手下作为诱饵呆在房中。

  待王胡子的人冲入山寨,二寨主“及时”地发现了敌人,并大呼小叫,带着手下拼命抵抗。王胡子的人要放火烧山寨,自是只能点燃无关紧要的房屋。

  王胡子打得十分吃力,这时三寨主带着人赶了回来,见双方相持不下,而寨中已是火光冲天,又有人在喊着五当家和六当家被杀死了,他似是犹豫了一阵,才带着人直杀向二寨主。

  火光将寨中情形映得很清楚,狐狸在林边负手看着,摇了摇头,啧啧道:“三哥真是下了狠心了。”

  我叹了声,低低道:“何必呢?就是当上了大寨主又有什么好?”

  狐狸忽然转头看向我,我离他太近,他这一偏头,脸近在咫尺,吓得我急忙往后一缩。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得似掺杂了一丝特别的情绪:“既然已走了,为什么回来?”

  我张了张嘴,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对曾逃跑的事情死不认帐,他却又转头去看寨中战况。

  二寨主带着人且战且退,三寨主一路紧追不舍。

  看着二寨主已退到林边,狐狸叹了声,拂了拂衣襟,淡淡道:“好歹兄弟一场,给三哥留一条活命吧。”

  三寨主看见伏兵四起时的眼神,就象一只落入陷阱的狼,凄厉嘶嚎,想跳出陷阱,却不得不一次次坠下,最后猩红的眼睛中只余深深的绝望。

  待将王胡子的人彻底剿灭,将三寨主还活着的手下围在包围圈内,二寨主冲上前,将受伤的三寨主用力踩在脚下。

  “□□娘!早知你小子不是人,却不知你连禽兽还不如!竟敢出卖兄弟?!说!联剿黄二怪,是不是也是你走露的风声?!”

  三寨主却也硬朗,只“呸”了一声,死死盯着二寨主,眼里要喷出火来。

  二寨主猛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怒道:“若不是六弟机灵,看出你不对劲,整个鸡公寨的人都会死在你这个王八羔子手上!我今天就要替兄弟们杀了你这个奸贼!”

  刀锋闪着冷厉的光芒,也映着二寨主狰狞的面容。

  “二哥!”

  狐狸负手而出,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冷峻的气势。他眼神冷冷一扫,三寨主瘫软在地。

  二寨主只是愣了一下,便收起刀子。我叹了口气,知道从这夜起,鸡公寨将是狐狸一人的天下。

  听二寨主在嚷着要将王麻子开天窗、将三寨主三刀六洞,我一阵恶心,不想再看,正要转身回小木屋,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我冷汗直迸,眼前黑晕,身形摇晃。

  有人向我扑过来,在我即将倒地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地将我抱入怀中。

  我似乎又进入了如那夜一般幽远的梦中。

  梦中的小舟在轻轻摇晃,象极了小时候娘将我抱在怀里的感觉。娘在爱怜地将我的乱发理顺,又在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青瑶、青瑶------”

  为何娘不是叫我窈娘,而是唤我青瑶?

  不管了,只要娘能回到我的身边,只要能抓住这一份温柔,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我缓缓伸出手去,想触摸娘的面容。

  “青瑶、青瑶------”

  可娘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感觉到她将一去不返,我将再一次孤苦无依。

  心底的酸涩、苦楚、迷茫似洪水般喷泄而出,我猛然坐了起来,大声唤道:“娘------”

  阳光从窗外斜斜射进来,我禁不住闭了闭眼,再微眯着睁开。

  窗下有个修隽的身影,恍惚之中,我竟以为回到了江府的小楼中,江文略正站在窗下静静看书,偶尔回头看我一眼,唇边有着轻柔的笑。

  可梦终会结束,一时的恍惚,也终有清醒的时候。

  娘早离我而去,江文略也已成为我今生最不愿看到的人。我也仍然没能离开鸡公寨,无法回到想兹念兹的家乡。

  我掩面而泣,泪水渐由指缝淌下,又沁湿了衣襟。脚步声由窗下到床边,我抬起头,一方丝帕静静地递到面前。

  “不用。”我摇了摇头,泣道:“索性让我哭一场更好。”

  狐狸低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似带着一丝怜惜,轻声道:“你若再伤心,孩子会保不住的。”

  我一惊,狐狸又道:“你昨晚应该是跑得太急,动了胎气。屈大叔说,这几个月来你饱受惊吓和委屈,又压着重重伤心之事,这孩子,若再不小心护着,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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